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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:癲狂之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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孫燼、子芄與文俶三人都是一驚,同聲問道:“你做什麽?”

但見那阿紈滿面怒容,短須短發張開如戟,狠狠的看了孫燼一眼,又將目光移向文俶,說道:“你們不是親戚?是朋友?為何要騙我?”

孫燼一楞,沒想到他竟會做此一問,心想:“我與文叔叔相識於江湖,雖然更多的是朋友之情。但他年歲畢竟大我這許多,且待湦兒如同己出,我稱他一聲叔叔也是在情在理,如何算得上欺騙?”

心有此想,便起身抱拳,道:“阿紈兄,文叔叔確實是小弟極為敬重的長輩,雖無血脈之親,但比親叔也不差分毫。這種情義,三言兩語難表,但絕對沒有欺騙你的意思。”

阿紈哪裏聽他那許多?暴喝道:“不是親戚,沒有血脈關系,那便是朋友,你便是騙我。”

孫燼道:“阿紈兄,你這是怎麽了?小弟便真騙你,也是因為當時文叔叔傷勢太重,急需要躺臥休息,故才未與你說明前後情由。”

阿紈道:“你騙我就是騙我了,哪來的這許多廢話?”

孫燼大感無奈,道:“既然阿紈兄這麽執著於欺騙與否,那小弟這裏給你道歉了,還請莫怪。”

阿紈“哈哈”一聲大笑,道:“你果真騙我,世人都在騙我,來此的人也都在騙我,看招。”

說著提起尖刀,便欺身向孫燼刺來。

文俶與子芄見這屠夫神情癲狂,好似對孫燼沒有跟他明說實話而大感憤恨,三言兩語便動上了手,不禁同時驚呼出口。

文俶坐在床榻之上,擺手喝道:“這位兄臺且聽老夫一言。”

阿紈尖刀破空,頓也不頓。

子芄叫道:“孫大哥,你小心了,此人很是了得。”

孫燼心底納罕,但見尖刀臨身,也已無法,只得抽出斷劍,遞了一招,架開了刀鋒。

兩刃相觸,孫燼陡覺右手一麻,緊接著虎口處便傳來一陣陣的絞痛。

他不及側目去看,已深感駭異,這偏僻荒村的一個尋常屠夫,竟然強悍如斯,實不比那何豐與席煜師兄妹二人差,且更強上數倍也不止。

身隨意動,忙展開游龍掠影步法,將戰圈自床榻邊拉到了臥房正中,遠離傷重的文俶與行動不便、斜靠小榻而坐的子芄,免得刀劍無眼,傷了他們。

那阿紈的目標只是孫燼,見他閃了開去,忙旋身跟上,右手尖刀連戳三招,左手並指成掌,夾在刀風之中,循著孫燼的中宮破綻,直取而去。

孫燼抖劍擋下這三刀,身軀變換,避開了直取胸腹的一掌。正待反身而攻,卻忽覺胸口一痛,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。

“蹬蹬蹬……”連退七步才止,肺腑震蕩,氣血翻湧,任憑體內那已成氣候的內力如何波動,仍舊消不散阿紈那隨掌入體的怪異內勁。

終於喉頭泛起甜腥味道,悶血再也忍耐不住,噴了出來。

那阿紈飄忽出手,掌後有掌,他竟毫無察覺。

子芄驚叫一聲,眼眶已顯紅潤。文俶坐立床上,仍舊大聲呼喝,妄圖引開阿紈的註意。

悶血吐出,孫燼只覺氣行稍暢,雖然胸腹劇痛,卻也比剛才內勁霍亂肺腑要好受許多。眼見阿紈刀掌交錯,已搶到近前,再也無暇多做調息,心念微動,亂劍已出。

劍亂、步法隨之而亂。卻終究只堪堪抵住了阿紈十數刀與十數掌,再次不敵,背脊上被刀鋒淺淺劃過,頓時衣破肉裂,鮮血長流。

亂劍難敵這刀掌交錯之術,《日月玄樞劍法》又需要內力而支撐變化,如今內力不敵對方,自然變化難出。孫燼大覺惶急,忽而眼前明光一閃,刀影又如風至。

子芄與文俶的驚呼再度傳來,孫燼念動風生,盡使游龍掠影步法左右閃避。

他本可以閃出房門,奔出閣樓,憑著步法之能,阿紈當難留他。但子芄與文俶行動不便,自己又怎能丟下他們而不顧?

無奈之下,只得游走不停,同時目不轉瞬的盯著阿紈的刀掌交錯之術,妄圖尋來縫隙破綻,乘機進攻。

但那刀掌互補缺漏,在阿紈身邊舞得仿似幕布一般,滴水難進,又哪裏有破綻可尋?

情動意急,孫燼猛地收住步法,揮舞斷劍,使開了《游軍劍法》,大封門徑,向那阿紈的刀掌逼去。

《游軍劍法》乃文俶於萬軍拼殺之中所悟而來的殺敵之術,配合左右兩翼大軍,自為先鋒,沖開敵陣,蕩殺萬兵。

此法雖也不凡,卻終究難以在兩人生死相鬥間發揮妙用。那日因有石梁天塹為勢,故才封路逼敵,而今臥房寬闊,斷劍不長,哪能盡封敵身?

阿紈斜跳兩步,已避開了游軍劍影,揮刀猛向孫燼的右肋斫來。

這刀正是他殺豬所用,雖是凡鐵打造,不值三五大錢,卻常年在豬油之中浸染,更飲豬血萬千,已然鋒利至極,實不亞於王世弘手中的白虎古錠刀。

若真被這一刀斫中,孫燼非被開膛破肚不可。

他不敢又絲毫怠忽,斜揮斷劍,挽開一蓬劍花銀光,盡封刀路。

只此一瞬之間,刀劍已相交十七八次,但聽得“叮叮……錚錚”之聲不絕於耳,回蕩在臥房之中,縈繞在子芄與文俶的耳畔,讓他二人不自禁的冷汗流淌。

文俶心道:“這屠夫當真了得,刀掌之術可比《天劍》,內功修為可比天陳。便是我全盛之時,也難擋他百招。孫賢侄以稚子之身,鏖戰這許久,已很了得非凡,怕是那雲家公子雲麟在此年歲時,也沒有此等武藝罷。”

又鬥十餘招,孫燼眼間阿紈一掌臨身,右手斷劍已被尖刀架住,回援不得。情急之下,只得探出左手,鼓蕩起十二分的內勁,向那來勢迅猛的一掌迎去。

江湖拼鬥,若內力有差,最忌拳掌相接。兵刃相碰倒也無甚,拳掌若接,則便是實打實的比拼內力。

此道危險萬分,稍有差池,便有喪命重傷之虞。

孫燼哪裏懂得這許多?且此情勢危及,他便當真懂得,也已無計可施,只能如此這般。

刀劍相挽,兩掌對撞,孫燼只覺似擊打在了堅硬至極的頑石之上,哪裏能撼動他分毫?內力相錯,又一時難以後退分離,只能較出高下,將其震傷、或反被敵傷,才得脫身。

無奈之下,只得急催內力,源源而上。

孫燼的處境固很艱難,阿紈卻也好受不到哪裏。他的內力修為雖較孫燼高出不少,卻精純難比。刀劍相撞,夾雜的內力極少,不比精純,單論厚弱,故才能蕩開孫燼的斷劍,令他右臂酸麻。

但此時境況,卻是毫無保留的內力比鬥。

雙掌初逢,孫燼內力精純,已將阿紈的左臂經絡震傷,略占風頭。再拼高下,阿紈雖憑著源源不斷的後續力量扳回了敗勢,卻也難以一舉拿下孫燼。

二人額頭都見汗珠,劃過面頰,滴答若雨,落至地面。

孫燼肅目冷面,阿紈惶而帶驚。

內力蒸騰,催發了汗水化作縷縷白煙,分自二人的頭頂湧出,不知不覺,已過去了半個時辰。

孫燼以精純而勝,阿紈以渾厚為依,兩人互不相讓,看那架勢,非拼盡最後一絲內力不可。

子芄見孫燼身軀顫抖,汗水已將後襟浸透,好幾次都忍不住要驚呼出口。終被文俶出言喝止,但聽他道:“他們在拼鬥內力,險之又險,切不可有絲毫分心,否則便不死也要重傷。”

子芄如何不知孫燼的內力修為?初見之時雖有根基,卻較自己有很大一段差距。石梁一戰,雖因《三元三化玉訣》而突飛猛進,卻依舊不如自己。而自己初見那屠夫阿紈之時,便覺心神不寧,本還以為是害怕膽怯之故,現下想來,乃是內力壓制,才至於此。

如此前後差別,孫燼如何能敵得過那阿紈?

擔憂與焦急充斥著子芄的心胸,她再也忍耐不住,自小榻上爬了下去。

雙腿右手無力可用,左臂拖著身體卻還能勉力向前。

待到孫燼跟前,正待探掌抵住他的小腿,延出內力為助,卻陡聽一聲悶哼傳來。

子芄趴伏在地,看不真切二人的情況如何,但見孫燼一雙小腿不住顫動,卻終究忍住了沒有後退。

而自他兩腿的縫隙之中清晰可見,阿紈那高高卷起了褲管、黑毛叢生的兩腿重重的後踏三步,雖終立定,卻無疑已是敗了。

子芄又驚又喜,正待大讚孫燼了得,卻聽“噗”的一聲自頭頂之上傳來,緊接著便見一蓬血水落下,染紅了孫燼腳邊的地面。

此番比拼內力,阿紈險勝,且深谙卸勁之法,故才後退三步,卸去了自掌間傳入體內的內勁。

而孫燼慘敗,更不通卸力之法,強撐著身體不動,終於震傷了肝肺,一口鮮血再也忍不住噴出。

內力耗盡,肝肺又傷,孫燼渾身戰栗,終於跌坐在地,雙目充血,面若紙白。

子芄探出的左手被孫燼坐在臀下,只覺他的身軀依舊顫個不停,且重若山岳,竟難以抽手而出。

心知孫燼受傷太重,已在生死邊緣徘徊,子芄勉力爬到他的身邊,看也看不到他的面容,一時急怒攻心,“哇”的一聲痛哭起來。

阿紈靜立調息片刻,待得肺腑停止了震顫,略一感應,內力竟只剩下一絲。

也正因為這一絲的餘存,才令他鋌險取勝。

他“哈哈……哈哈”的大笑,握住尖刀的右手顫抖不休,卻依舊緩慢俯身,向委頓在地,頭腦混沌而不知外事的孫燼刺去。

子芄眼見尖刀刺來,忙翻上孫燼的身軀,將他護在身下,妄以自己的軀體為他擋下這一刀。心想:“孫大哥,咱們來世再見吧。”

雙目微閉,已存了死心。

她已將《三元三化玉訣》修煉至第七重,且根基穩固,非蘇一一可比。單以內力來論,實已不比地陳弱上多少,更略長於文俶。

而此刻阿紈已是強弩之末,雖然尖刀鋒利,來勢卻緩,只消她左右輕撥,便可將敵人震退。

無奈她少經世事,更幾乎不曾與人拼鬥過,如何知道這許多事來?眼見孫燼如此,心境已然大亂,再也想不到自己原來身負不世妙法與幾比一流高手的內力。

阿紈的刀依舊在緩慢向孫燼逼近,他嘴角泛出一抹殘忍的笑意,嗓音沙啞,道:“我阿紈這一輩子,總是在被朋友欺騙,所以我最恨別人欺騙我,也恨別人有朋友。欺騙我固然該殺,有朋友,也需盡誅。”

忽見黑影一閃,直沖刀鋒而來。

來人正是文俶,他一直在為孫燼重傷而憂心,終於勉力恢覆了一絲氣力,眼看尖刀便要將子芄刺殺,繼而再殺孫燼。他再也不能坐視不理,以此一絲氣力奔下了床。

本擬將阿紈撞開,卻剛到孫燼身邊,氣力陡然用盡,一個踉蹌,跌了下去。

正是這一跌,恰巧擋在了子芄的身前,將自己的胸膛對準了尖刀鋒芒。

尖刀入體,文俶牙關緊咬,怒目冷視阿紈。忽覺氣力又生,猛地擡起右手,一掌向阿紈的胸膛之上印去。

掌中力道弱,卻含有少許內勁,直將阿紈體內的最後一絲內力震散。

他口噴鮮血,轟然倒地,右手再也無力拿握尖刀,任由它插在文俶的右側胸膛之上。

刀雖入體兩寸餘,卻不至喪命。但文俶傷上加傷,氣息已若游絲,終於頭腦一沈,昏死了過去。

子芄只覺忽有什麽東西壓在了身上,睜開眼來,見是文俶。又見阿紈依舊帶著殘忍的笑,卻跌坐在門邊,再也動彈不得。

此時正是殺敵良機,子芄拼命想要將自己的左手自孫燼的臀下抽出,無奈自己壓他的身上,文俶反壓住了自己,三人的體重盡在左臂,如何能抽得出來?

她那左手本就難提氣力,雖然經絡完整,可通內力,此時此刻卻哪能幫她脫身而出?

幾番嘗試,終究無果,忽聽阿紈咳嗽了幾聲,大笑隨後傳來。

子芄心急如焚,暗想:“孫大哥與文叔叔傷的這麽重,一時難以恢覆行動。那屠夫卻只是內力耗盡,受了些震蕩傷勢,待得內力稍覆,便會再來行兇。我得先下手為強。”

又抽左手,依舊無功,無奈之下,只得用上了內力。

她左右兩臂本已自上臂處被蘇一一斬斷,雙腿也從腿彎下少許處斷裂。只因徐長庚胡亂接續,陰差陽錯間治好了左臂,卻畢竟才幾個月的時間,難以將養覆原。

此時左臂連撐托自身都很有不逮,便算經絡通暢,可以供內力游走,卻無氣力相輔相成,如何還能力拔千斤,化而為勁?

故此便是用上了內力,也是無濟於事。

仿徨無措間,子芄忽想:“我將內力延出體外,不需左臂生勁,自能將孫大哥跟文叔叔震開。”

又想:“他二人傷的這麽重,萬一稍有不慎,在他們的傷上加傷,豈不是要壞了性命?”

一時無計可施,心神便漸失守,左手掌心處的穴竅忽然大開,那本已運至左臂的內力便若陡逢決堤之江水一般,洶湧奔騰,紛自掌心向外湧出。

內力湧出,自然會震開周側萬物,但說巧不巧,子芄的掌心正對準了孫燼臀上的環跳穴。

此時孫燼體內內力虛乏,心肺震蕩,頭腦混沌,正似一個久無食水的饑餓之人,各處穴竅大開,妄圖得到滋補。

內力忽出,正入他環跳穴中。

《三元三化玉訣》根生於《太平經》,可謂萬水同流,源本一家。此時內力入得孫燼的體內,並無一絲一毫的沖突,反將他那震顫的心肺平定,覆化解殘餘外力,治愈內傷,

子芄並不知曉這許多,茫茫然只覺自身內力迅速消失,而孫燼顫抖的身軀竟隨之而緩慢平穩。

她心頭一喜,也知自己竟然誤打誤撞的在為他療傷,當下再無保留,將全部內力催至左臂,從左掌而出,覆入孫燼體內。

如此一刻之功,孫燼面色已顯紅潤。再過一刻,氣息已趨平穩。

等到三刻過後,頭腦之中的混沌忽被清明取代,孫燼長吐一口濁氣,驀然醒轉。

子芄喜極而泣,道:“孫大哥,你醒啦?覺……覺得身體怎樣?傷的重嗎?”

孫燼道:“雖然內傷未愈,但也無礙了。你且收了內力,再度給我也沒什麽用處。”

子芄“嗯”了一聲,閉氣收功。

孫燼扭頭先看了一眼文俶的傷勢,不禁心頭火起,怒目盤膝於地,面帶邪笑,卻暗運內功,恢覆內力的阿紈,喝道:“你這人,我三人招你惹你了?如何便下毒手?若文叔叔有難,看我不將你抽筋扒皮。”

當下緩慢起身,先將文俶癱軟無力的身軀拖住,強忍著體內傷勢,將他抱上了木床。細看刀傷,雖然入肉,卻因刀刃平滑,阻塞了傷口,不使鮮血長流。

孫燼一籌莫展,只得將怒火盡付於臉面之上,再將子芄抱回小榻,繼而轉過身來,撿起跌落在地的斷劍,一步一步向阿紈走去。

方剛走到近前,未待質問緣由,忽聽阿紈嘿嘿一笑,倏地跳起身來,探出右手,一指點在了自己咽喉下二寸六分處的穴道之上。

孫燼哪裏能想到這阿紈會突施偷襲?一個不慎,連移穴換位之法都沒有使出,便被定在了當場,渾身酸麻,再難提起半分氣力。

他怒吼一聲,道:“你這奸賊……”

阿紈打斷了他的話頭,道:“無怪我奸,只因你太笨。”

說著緩慢起身,提著尖刀,看了看孫燼,又看了看子芄與文俶,道:“你小子好福氣,你家妹子為你舍命,因有血脈牽連,還說得過去。這老東西不過跟你萍水相逢,無甚交情,竟也肯為你舍命,嘖嘖嘖……他定有所求。”

孫燼怒道:“文叔叔一生磊落正直,豈如你這般救人都為所求?”

轉而一想這阿紈的作為,忙轉口道:“你這人如此奸惡,自然不會救人,只會殺人害人,還談何所求不所求?”

阿紈“哈哈”一笑,張狂且暴虐,狠狠的瞪了孫燼一眼,道:“你說他磊落正直?我偏不信,我偏要說他救你是有所求。”

孫燼道:“便真有所求又怎的?你若敢動文叔叔一根手指頭,看老子今日不剮了你。”

阿紈道:“你都自身難保了,還瞎吹什麽大氣。”

說著跨步越過孫燼,向橫臥在木床上,已進氣少而出氣多的文俶走去。

孫燼生恐他傷了文俶的性命,忙道:“你別去禍害文叔叔,要殺要剮沖我孫燼一人便了。”

阿紈後退一步,後仰著身子將頭顱側到孫燼面前,道:“此言當真?”

孫燼道:“男子漢大丈夫,言出如潑水。你要殺便殺好了,只是莫要傷害文叔叔跟我妹子。”

阿紈搖頭撇嘴,道:“我不信。”

孫燼道:“那你如何才能相信?”

阿紈眼光一轉,嘿笑道:“這樣,我也不刁難你,只要你帶著你家妹子主動離去,不再管你這文叔叔是死是活便了。”

孫燼道:“這不可能,要要活一起活,我孫燼雖不是什麽大英雄大俠客,這點骨氣還是有的。”

轉而似想起什麽,忙道:“你是那賈南風的手下?”

阿紈疑道:“什麽賈南風賈西風?”

孫燼眉頭微蹙,道:“你既不是朝堂鷹犬,又為何願意放脫我兄妹二人,只想要文叔叔的性命?”

阿紈冷笑道:“朝堂鷹犬?哼!那司馬家的天下是怎麽來的?我豈能做司馬家的狗?”

說著立直了身子,後退到孫燼面前,道:“我可不跟你一樣,滿嘴盡是謊言。我說的句句是真,這是我家不假,我叫阿紈不假,我是屠夫也不假。”

孫燼更覺疑惑,問道:“那你為什麽無緣無故來跟我動手,還要殺害我們三人?”

阿紈面露悲憤,道:“我這一輩子都在被人欺騙,被兄弟欺騙、朋友欺騙。他們當我傻、當我蠢,你道我傻、我蠢嗎?”

孫燼心道:“原來是個被朋友情義所傷的癲狂漢子。”忽而想到張羽人,他跟這阿紈豈非相似?一個被情所傷,一個被義所累,二人都已瘋癲。

唯一的區別是,張羽人的瘋癲乃是針對於他看著不順眼的人,而這屠夫阿紈的瘋癲,卻是對所有敢欺騙他,敢在他面前表露朋友情義的人。

想通這一節,孫燼再無疑惑,道:“你不蠢,也不傻。”

他雖恨這阿紈重傷文俶,更險些殺了自己,但想他如此模樣,不由得又有些憐憫。

他便是這樣,很容易去憐憫他人,卻不知,自己此刻才是最需要被人憐憫的。

阿紈聽孫燼說自己不傻、不蠢,面上的悲憤略微消散,道:“你說的可是真話?”

孫燼道:“千真萬確,一點兒都不假。”

子芄一直盯著他二人觀瞧,雖然只能看到孫燼的背脊,卻聽他言語,似已將這癲狂的屠夫安撫住,懸著的心稍稍放下幾分。

但聽那阿紈道:“那為什麽他們都說我傻?說我蠢?”

孫燼問道:“誰這麽說?”

阿紈看了看他,又看了看尖刀直挺挺插在胸口的文俶與斜臥小榻、黑紗裹面的子芄,終於長嘆了一口氣,盤膝坐在了孫燼面前的地面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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